文化艺术
“岳飞死于脾气不好”论：逻辑混乱，缺乏是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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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什么是“脾气”？脾气是性格，性格就是一个人受到遗传、文化、地理、特殊事件等影响所形成的对人、对社会的不同看法和处事态度。不同的工作要有不同性格的人去做，每一种性格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两面性。所以，性格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优劣之区别。 ●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退一步海阔天空”“随声附和、不了了之”，肯定要比动辄发火、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要好；但是在大是大非、事关民族、国家命运的关键时刻，如果也采取这种态度，那就不是优点，而是助纣为虐、参与犯罪或误国误民了。 ● 做出大成就的人，大都是脾气大、性格特征明显的人，比如彭德怀、美国将军巴顿等。 ●有棱角的人易被嫉妒、陷害甚至过早死亡，这是时代的悲剧。比如文天祥等。 ●追求英雄、典型的十全十美，是部分国人评价机制的一大败笔。探讨这个问题，具有现实意义。 1，不同的性格各有用途，没有好坏之分 改革开放后，因为言路相对开放，更由于互联网、网络跟帖尤其是自媒体的出现，人们发表个人观点的门槛大大降低，即使是一个根本没研读过历史的人，也都敢在博客、微博、个人公众号等上面对历史重大事件和重要历史人物评头论足，于是，有了形形色色的对民族英雄岳飞进行质疑。要说这也不是多大的坏事，言论自由毕竟是社会的进步，真相和真理越辨越明。但是，有些人不知是出于无知还是其他什么动机，他们对岳飞的质疑简直连常识和品行都不顾，信口胡说。笔者选取其中一个例子谈谈这个问题。 “何志康的博客”中有一篇文章，题目是《岳飞为什么会被神话》，其中写道：“从宋史高宗本纪看，岳飞的缺点很突出，比如：爱耍脾气，要弃官而走；身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岳飞竟然胆大到干预无后的高宗立储。如此有性格的岳飞，被杀并不冤枉。” 因为爱“耍脾气”，因为“有性格”，就“被杀并不冤枉”，这种观点，逻辑特别胡乱，也毫无是非观念。 什么是“脾气”？脾气属于性格范畴。什么是性格？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人受到遗传、文化、地理、特殊事件等影响所形成的对人、对社会的不同看法和处事态度。由于这些因素很多而且错综复杂，交叉影响，所以世界上几乎没有性格完全一样的两个人。还由于这个世界的社会分工不同，不同工作要有不同性格的人去做。俗话说“有一长必有一短”，每一种性格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两面性。所以，性格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优劣之区别，人与人之间的好坏、优劣之分，只能体现在素养和品行上，但这主要是后天形成的，比如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周围环境、人际关系、读书、自悟、机遇或个人遭遇等。 所以，如果笼统地不加区分地说“脾气好是优点、脾气差是缺点”，这个结论根本就不能成立。比如，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遇事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退一步海阔天空”“随声附和”“逢迎”“哈哈一笑后不了了之”，肯定要比动辄发火、脸红脖子粗、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要好；但是在大是大非、事关民族、国家命运的关键时刻，如果也采取这种态度，那就不是优点了。比如对方说得对，你顺从甚至逢迎他人也可以，如果对方像赵构、秦桧那样说得并不对，甚至是出于自私的、会造成祸国殃民后果的观点，你也习惯性地发扬你的“好脾气”，顺口附和，拍马逢迎，对于这种“好脾气”，说成是缺点就过于轻描淡写，那绝对是助纣为虐、参与犯罪或误国误民了。 岳飞面对赵构、秦桧的投降主张时，我不相信他一开始就立马耍性子，一定是好言好语、苦口婆心进行劝阻的，只是在对方对他的主张不理不睬甚至严词拒绝后他才“耍脾气”的。退一步说，即使岳飞听了赵构、秦桧的主张后立刻火冒三丈，言辞激烈，即使对方坚决拒绝他的救国建议后他怒冲冲摔门而走、辞职回老家赋闲，这也只能说他爱国已经爱到不顾一切、舍身忘死的至高精神境界，怎么能把这看成是一个巨大的性格缺陷？岳飞作为一个武官，即使在高宗立储这个问题上提出自己的建议，犯了皇帝时代的政治禁忌，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高宗是一个开明的皇帝，岳飞根本不至于犯下死罪，魏征和唐太宗的故事就是证明。笔者不解，作为现代的、理应具备法制和民主常识的作者，要拥有怎样的愚昧、愚忠和垃圾大脑，才会用吹毛求疵的方式，给予岳飞“被杀并不冤枉”这样的结论？ 2，做出大成就的人，大都是脾气大、性格特征明显的人 先讲讲二战中美国著名将领巴顿将军的故事。 一九四三年在北非，英美盟军在德军反击中遭到惨败。为了扭转战场形势，重振美军力量，美国当局派乔治·巴顿将军前往第二军任司令官，有才华的布雷德利少将为他的助手。 年逾50的巴顿，一上任就整顿军纪，命令伙房必须准时开饭，官兵服饰整齐，不准女人裸体画带进军营，还制订了极严格的训练计划。经过雷厉风行的整顿，巴顿部下的官兵们，一扫悲观畏战的情绪，成为一支纪律严明、斗志昂扬、骁勇善战的部队。 不久，巴顿率领美军第二军，与德军隆美尔的军团进行激烈的战斗，德军大败。蒙哥马利部队乘胜追击，最后把残兵败将赶出了非洲战场。 1943年7月，巴顿又被派往第7集团军担任司令。他决定从西西岛南部登陆进攻巴勒莫，让英军的蒙哥马利将军攻取赛罗可斯，以牵制该地的敌军。但计划遭到蒙哥马利的反对。巴顿气愤异常，但作为军人，他不得不服从命令。 1943年7月，英美联军分别在西西里岛南部和东部登陆。但由于德军防御主力的顽强抵抗，蒙哥马利部队无力攻破敌军防线，最高指挥部就命令巴顿管辖下的第二军让公路给英军前进，然而在德军猛烈炮火下让路，第二军伤亡很大，指挥部又命令停止前进，而巴顿还是全速行进，赶在蒙哥马利部队前面，攻克了敌军防线，后来巴顿在记者招待会上兴奋不已。 巴顿亲自到前方侦查，在视察随军医院时，他动手打了一个懦弱的士兵，引起震惊。巴顿虽然赢得了“血胆将军”的美誉，但由于他对蒙哥马利态度不友好，以及粗暴殴打士兵，引起各方不满。在艾森豪威尔严令下，巴顿无奈地向各方公开道歉。可他的检讨仍然得不到别人的谅解。 在诺曼底登陆战役中，巴顿又被艾森豪威尔起用，被任命为第三集团军司令。1944年6月6日，诺曼底战役打响。巴顿在阿登战役中，解除了巴斯托尼一地之围。正当他眼看就要取得个人和军事上的完全胜利之时，艾森豪威尔出于政治上的压力，让俄国人进军占领布拉格，虽然巴顿已经深入到捷克斯洛伐克境内了。 战争末期，巴顿因作战有功，胸前挂满勋章。德国投降后，在美、苏军队庆祝胜利的宴会上，巴顿竟然冷漠、仇视俄国人，并宣称希望和俄国人打仗，因为他认为美国人绝不能向俄国人示弱！ 艾森豪威尔为此大为恼火，巴顿将军由第七集团军司令改任没有战争任务的第十五集团军司令。然而当巴顿离别他手下的同行时，他为这一不公正的决定感到忿忿不平。1945年12月，巴顿将军因车祸，与世长辞。 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一名将军，看看描写他时使用的词汇：“巴顿气愤异常”“他不愿作英军部队的配角”“指挥部命令他停止前进，而巴顿还是全速行进”“巴顿一意孤行”“他对蒙哥马利态度不友好”“他动手打了一个懦弱的士兵”“巴顿无奈地向各方公开道歉。他委屈、苦恼、愤恨”“他利用公开场合之机，就把气出在俄国人身上。在美、苏军队庆祝胜利的宴会上，巴顿竟然冷漠、仇视俄国人，并宣称希望和俄国人打仗！” 巴顿将军的身上充满了矛盾：他既是一个特立独行、具有自己战术观和战争观的人，同时是一个伟大的有血性的爱国者，为了取得抗击法西斯的胜利，常常不严格执行最高司令官下达的命令；他是一个作风简单粗暴、甚至殴打士兵的军官，但他的部下却对他非常崇拜和热爱，战斗力特别强大；他在二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已经获得了巨大的荣誉，可是他却爱发脾气，在共同庆祝二战胜利这个重要的公开场合羞辱作为同盟国之一的苏联的军队将领；他为对自己的不公正决定感到忿忿不平…… 但是，美国最高指挥官没有亏待他，他“胸前挂满了勋章”；二战后的美国人没有质疑他“脾气不好”“性格不好”，更没有人用特别没有良心、特别狠毒的口舌，说出“巴顿被车撞死并不冤枉”这样的话！ 巴顿的“脾气”或“性格”中最突出的部分，就是“自以为是”“特立独行”“不唯上”这几个方面。但是，这些“缺点”往往又是他能够坚守真相、独立思考、做出正确判断和决策、取得比其他将领更多胜利的条件和前提。试想，二战盟军中有许多将领都能做到对上级命令唯命是从，但他们却没有取得多少战绩，因为他们缺乏因地制宜、“将在外有所不受”的自觉和胆量；许多将领都没有动手打过士兵，但他们的队伍也不见得就有更高的战斗力，因为纪律是部队的生命，认真训练是提高战斗力和保护自己的前提；许多将领在重要的公共或社交场合都能做到彬彬有礼，非常得体，但他们很多都被遗忘了，因为他们的战绩不如巴顿卓著，也因为他们缺乏个性，没有给人留下强烈的独特印象。但巴顿不一样，他的故事被人们津津乐道，他的英雄形象让后人崇拜，他的二战生涯被拍成电影，成为世界发行量最大、观众最喜爱的电影经典之一。 我觉得，岳飞的性格与巴顿有些接近，但绝对要比巴顿收敛得多，否则岳飞被害死的时间会更早。不过，如果岳飞真的是巴顿那样的脾气，他的所作所为和巴顿一样，那他肯定连个“连长”级别的军官都当不上，一辈子绝对不会与赵构、秦桧发生直接的纠葛，这个世界上也许就没有他的故事了。 3，有棱角的人易被嫉妒、陷害甚至过早死亡，这是时代的悲剧 古往今来，有“棱角”的人在官场里容易被嫉妒、被陷害甚至过早死亡，这种现象不但存在，而且非常普遍。岳飞也是其中之一。但是，这绝不是“有棱角”的人的错，只能是时代和环境造成的悲剧。 在官场内，那些无棱角的人，至少包括下面三种人： 一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他们没有岳飞那样的天赋和能力，不了解、不能把握国家和世界大局，拿不出有价值的看法、观点，更不能在国家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拿出好的解决方案和决策建议，所以，他们只是在朝廷内混饭吃而已，他们知道自己无能，有时候也很自卑，所以他们大都很谦和，不会和他人发生争执，更不会为了坚守自己的主张和上司、大臣、皇帝发生争执甚至对抗。这种人虽然没有棱角，可是他们没有多大价值。 二是那些虽然有能力、有才华、有条件坚持自己的正确主张为国家为百姓做出贡献的人，但他们和岳飞不一样，他们把自己和家人的利益和安全放在首位，因此不想为国担当，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是在上司、皇帝面前，即使不同意他们的看法，即使知道他们是在为个人私利甚至贪生怕死而做出祸国殃民的决策，他们也绝不会表示不同意见，不会去坚守良知和正义。他们要么选择沉默，要么随声附和。对于这种“无棱角”的人，说得好听叫做“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说得真实一点，则叫做贪生怕死，误国误民。 三是那些善于钻营、经常搞一些歪门邪道为自己谋取私利、脚手不干净的“圆滑”之人。这类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很多污点，平时的所作所为肯定留下了许多把柄，如果和他人和和气气，“见面不笑不开口”，不与任何人发生争执，在重大问题、原则问题上也是打哈哈，要么随声附和，要么不表态，那么，一般情况下就没人去揭自己的老底；如果这种人总是与知道自己底细的人闹别扭甚至争执、争吵，像岳飞那样与上司、皇帝据理力争甚至撂挑子不干了，对方就会当面揭露他的短处，让他当场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秦桧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非常圆滑，作为一个宰相，理应一半为皇帝的江山社稷着想，一半为黎民百姓的生存生计着想。可他对于皇家，不但言听计从，绝不会与之争执甚至闹别扭，而且特别善于揣摩皇帝的意图，并按照皇帝的爱好和想法去设计自己的建言，而对于老百姓的生死存亡，他是不屑一顾的。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秦桧用的人都是些寡廉鲜耻的贪官污吏，“凡龌龊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即为桧用”。由于秦桧“贪墨无厌”，“喜赃吏，恶廉士”，故此在秦桧治理之下，南宋多是贪宫污吏。贪官污吏们为了媚事秦桧，便以刻剥百姓为急务，“涪敛以待过往，科率以奉权贵”。 据《续资治通鉴》记载，在秦桧专权的十八年间，秦桧卖官鬻爵、开门纳贿，“监司、帅守到阙，例要珍宝，必数万顷乃得差遣”，“腊月生日，州县献香送物为寿，岁数十万”。 据南宋著名史学家李心传所著《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秦桧家的府库财富，超过了南宋朝廷的『左藏数倍』，当时凡是南宋宫廷所稀缺的物品，秦桧家都应有尽有。 据《宋史》卷473《秦桧传》记载：“（秦桧）开门受赂，富敌于国，外国珍宝，死犹及门。人谓熺自桧秉政无日不锻酒具，治书画，特其细尔”。 如果要找个当代的人做例子，谷俊山就是个好典型。在有关他的报道中，几乎都有“圆滑”这个词。可以说，他的最大本领和“优势”就是“无棱角”“性格好”，他就是靠着这个“本事”和“窍门”，一步步从基层走向高层，最终走到解放军后勤部副部长这个位置的。但谷俊山这种“无棱角”的人，是干不出什么好事的。 据新华社2015年8月10日消息，军事法院依法对解放军总后勤部原副部长谷俊山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行贿、滥用职权案进行了一审宣判，认定谷俊山犯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行贿罪、滥用职权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赃款赃物予以追缴，剥夺中将军衔。案件审理期间，军事检察院补充起诉谷俊山犯行贿罪。 谷俊山所犯的5宗罪的前4宗，都可以用具体数额来表述，但都没有。军事法院负责人在回答军网记者提问时谈到：“谷俊山贪污、受贿数额特别巨大，危害后果特别严重，挪用公款数额巨大，行贿、滥用职权情节特别严重。”谷俊山的贪污受贿究竟有多特别、巨大到何种程度？据时政杂志《凤凰周刊》去年报道，接近总后高层的消息人士接受该刊记者独家采访时披露，谷俊山最后涉案300多亿元，谷贪污受贿达6个多亿。“可能是中共有史以来最大的贪腐案，也是解放军历史上最大腐败案。”此前，国内亦有多家媒体报道，从谷俊山家搜出的赃款赃物拉了4卡车，有大量特供茅台、足金毛泽东塑像、大金船、虎皮、象牙等等。 岳飞如果是秦桧、谷俊山这种“无棱角”的人，那会有什么用呢？ 由于在官场“有棱角”，终生总是不如意，不但不能实现自己爱国爱民的远大抱负，而且常常遭到官场圆滑之人的反感、讥讽、排挤甚至陷害、早早死亡，这种人并不在少数。不但岳飞如此，南宋末年、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不朽名句的文天祥也是如此。 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年），元兵渡江，文天祥起兵勤王，最终失败。1276年奉诏入福州，任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往南剑州建立督府，派人赴各地募兵筹饷以继续抗元战争。景炎二年（1277）夏，文天祥率军由梅州出兵，进攻江西，在雩都（今江西于都）获得大捷后，又以重兵进攻赣州，以偏师进攻吉州（治今江西吉安），陆续收复了许多州县。祥兴元年（1278）冬，元军大举来攻，文天祥在率部向海丰撤退的途中遭到元将张弘范的攻击， 1279年兵败被俘。 文天祥服毒自杀未遂，被押往崖山。元世祖至元十九年（1282）八月，元世祖问议事大臣："南方、北方宰相，谁是贤能？"群臣回答：“北人无如耶律楚材，南人无如文天祥。”于是，元世祖下了一道命令，打算授予文天祥高官显位。文天祥的一些降元旧友向文天祥通报了此事，并劝说文天祥投降，但遭到文天祥的严词拒绝。十二月八日，元世祖召见文天祥，亲自劝降。文天祥对元世祖仍然是长揖不跪。元世祖也没有强迫他下跪，只是说："你在这里的日子久了，如能改心易虑，用效忠宋朝的忠心对朕，那朕可以在中书省给你一个位置。"文天祥回答："我是大宋的宰相。国家灭亡了，我只求速死。不当久生。"元世祖又问："那你愿意怎么样？"文天祥回答："但愿一死足矣！"元世祖十分气恼，于是下令处死文天祥。 文天祥死时年仅四十七岁。文天祥宁死不屈，后人把他与陆秀夫、张世杰称为“宋末三杰”。 岳飞39岁被赵构杀害，文天祥47岁被杀害，我们能以他们“有棱角”这个性格特征来作为他们过早死亡的原因吗？不能。作为个人，他们的这种命运肯定是悲剧，但一定要从这两个方面搞清楚，一是岳飞这类人的人生坎坷和早死不是他们个人的悲剧，不是性格的悲剧，而是那个时代和政治环境的悲剧；二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这种性格和“棱角”的人，否则，这个民族是无法想象的，早就不存在了。 退一步讲，即使作为武将的人非常懂政治、非常精通于权术，但在皇帝既希望你保护他的王位、又希望你乖乖听话的前提下；在皇帝既需要你在外敌入侵和内部造反时为他流血牺牲、又希望立下赫赫战功的你在内忧外患解除后主动放弃兵权的肮脏心理阴影下，这种武将照样结局不好，抗金名将韩世忠比岳飞的“脾气”好一些，没有和皇帝直接发生过任何摩擦，但结果也是被皇帝用另一种方式解除了兵权。 而明末的袁崇焕的遭遇则更加典型。他是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抗清名将，他的处事态度比岳飞圆滑多了，脾气好多了，性格上的棱角也不如岳飞明显，但结局几乎和岳飞一样。他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中进士，后进兵部，守卫山海关及辽东，曾取得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京城保卫战等胜利，并构建了清军难以逾越的“关宁锦防线”，是难得的抗清军事人才。但后来明帝崇祯听信他人的谗言和捕风捉影的信息，把刚刚解了京城之围的袁崇焕送进监狱，最终将清军从未有过的劲敌，以通敌谋逆的罪名凌迟处死。其兄弟妻子流放三千里。 再想想，岳飞一生的最大生存理念就是收复国土，血洗国耻，像他这种有宏伟报负的人，失去了理想和目标，他一定会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不是不知道“性格决定命运”的道理，不是不懂得讨好逢迎皇帝才能过得舒服的官场逻辑，而是要在一个无耻皇帝和猥琐大臣当道的政治大环境中保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高精神境界。这，才是岳飞的悲剧产生的真正原因。 4，追求英雄、典型的十全十美，是评价机制的一大败笔 赤裸裸地把岳飞被杀害归咎于他的性格太有“棱角”，而且“被杀并不冤枉”，从历史资料中很难查到，也就是说，古人是极少有人持这种观点的，即使有人持这种看法，也会羞于出口，更不会把这种是非颠倒、无情无义、非常猥琐的观点写成文章拿到公共舆论空间去发表，因为古人保留着传统道德赋予他们的基本的价值观和做人常识。但到了现在，到了可以容易地接触到正义、公正、真理等更加高层次的社会和做人常识的时候，有些人还用这样的逻辑和思维看待历史人物，真让人无话可说。 今人持这样的观点，是有原因的。现在，我们每推出一个英雄，每树立一个正面典型，几乎都是十全十美的形象。比如“样板戏”中的主角，他们不但没有缺点、没有失误和失败，而且连私生活都不需要，各个都是单身汉，没有恋爱和婚姻，没有子女，甚至没有七情六欲、吃喝拉撒，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好像他们一生的每一分钟，都在为革命做事。就是现在有关方面推出的好典型，也是这个标准，好得像一朵花，没有任何挑剔之处，都是正面的，都是主旋律。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推出的好典型大都是已经牺牲、死去的人物。因这种典型仍然活着，大家就会用典型事迹材料中的标准来看待和要求这个典型，那么，一旦这个典型因标准太高做不到了，或者因为太累不想做了，那么，这个典型的权威性、影响力和实用功能就会逊色甚至其反作用。 因为这种对英雄的求全责备，对英雄生涯的“鸡蛋里挑骨头”，不但把许多真正的大英雄和好典型排除在外，抹杀他们的成就和才华，而且会导致英雄非常难做，导致英雄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和价值。 我们看看英国《007》这部系列电影中主角，他当然是个爱国英雄，在侦查敌情、抓获间谍、阻止恐怖分子的重大破坏行动、保护国家安全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英国的电影编剧、导演们却没有让他在道德、个人隐私等方面也十全十美，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在许多时候并不听从上级领导指挥的人，是一个特立独行、常常自作主张的人，是一个违反情报工作纪律而且不承认错误的人，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或保护自己曾经杀死无辜者的人，更是一个见了美女就勾引、几乎每部片子都要和陌生的间谍或非间谍上床但却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人—— 还有美国的电影，所有的对国家或正义以及有益的事业做了贡献的正面人物，都是有“毛病”的人物，而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脾气大，对上司缺乏无原则的服从和敬意；即使是香港的电影，也有这样的倾向。但是，从这些电影能够出品、能够得到观众的欢迎、能走出国界、得到全世界观众认可这个角度看，人民或者普通百姓更喜欢这样的英雄，因为这种英雄比较真实，可信，也可以学习，因而也更能起到英雄和楷模的作用。 所以，正确地看待岳飞的性格和脾气，也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作者/岳新永 河南岳飞忠孝文化研究院秘书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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